□ 許佃來

過完立春，人們總期望著春天發生些什么，“雨水已來芳草動，曲塵漸放柳絲春”，這時雨水便接踵而至。

雨水是初春的第二個節氣，有著漸變之美，當太陽行經黃經330度時，溫煦的太陽和風遍，不單是解凍了泥土冰河，更用細雨的方式滋潤著天地。有水又有雨，故稱雨水。

雨水這個節氣不像立春那樣隆重，也不像清明那樣詩意，在我看來雨水是一個沉默的節氣，“隨風潛入夜，潤物細無聲”。這個節氣不事張揚，也沒有突出的個性，仿佛一個低調內斂的人，總被別人忽略。

“天地風霜盡，乾坤氣象和”，如果說立春作為序曲，宣告了春天的開場，那么雨水則正式揭開了春天的面紗。雨水節氣宣告著冰雪即將遠去，降雨開始，雨量也會逐漸增多。可事實上，雨水節氣雨水很少。可謂“春雨貴如油”，明白了春雨的珍貴，就明白了為什么雨水這么值得紀念。雨水節氣往往是在正月的中末，所謂初春，它卻是春天走向深沉的悠揚序曲，拉開萬紫千紅、花影重重的二月春天。

早春之美，美在開始和清新；雨水之美，美在最初的滋潤與朝氣。

雨水未必是春天一年最大的雨和水，但卻是春天一年最早的雨和水。雨水是春光爛漫之前的巧妙過渡。所謂在沉默中爆發，安靜之時往往是在積蓄驚人的能量。雨水便是春天“爆發”之前的狀態，雨水之后大自然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釋放自己的熱情和能量，驚天動地的驚蟄隨之而來，大地上一片歡騰，草木也會“爆發式”猛長，春天瞬間生機盎然。

借景喻人。這樣說來，雨水好比人的沉潛階段，是在默默蓄勢和醞釀，是在為崛起做鋪墊。沉默的雨水節氣，隱藏著驚人的力量。此時正是春寒料峭之時，春風吹到臉上依舊有寒意，陽光也是不溫不火的樣子，天地間的萬物好像還在半睡半醒之間。草木萌動了，卻一直在試探，試探這個春天的熱情是否強烈。它們只接受最熱烈的邀約，春天不冷不熱的態度讓草木們矜持著。蟲兒和小獸略略翻了下身子，然后又懶懶地瞇上眼睛，它們在為驚蟄時的一躍而起做準備。

南飛的候鳥對雨水節氣比較敏感，它們往往選擇雨后從南方飛回北方，雨水“三候”之一就是“鴻雁來”。鳥兒感知到春天的召喚，便從遙遠的地方啟程，它們飛越的過程中，時令也在往前推移。大批鳥兒的到來，會為春天增添新的生機，也會讓沉默的雨水節氣逐漸活躍起來。雨水節氣承前啟后，沉默之后便是一派生機勃發、欣欣向榮。

雨水節氣當然也會下雨，只是那雨下得也無聲無息。細密的雨，像霧一樣，朦朦朧朧，飄飄灑灑，成不了氣勢和規模。雨越下越小，小成了青煙一樣，“天街小雨潤如酥，草色遙看近卻無”。世界籠罩在雨霧中，有種安靜之美。雨水的雨，仿佛只是來象征性地走一遭，宣告這個節氣的到來。

曬鹽人習慣在雨水節氣做準備，也為整個春曬規劃美好的藍圖。“二月二，龍抬頭。”傳說農歷二月初二是龍開始出水升天活動的日子，所以淮北鹽民把這一天作為龍頭節。鹽民們會帶上香燭紙馬，甚至捧著熟悉豬頭到龍王廟供奉，邊燒紙磕頭邊禱告，祈求龍王爺多送含鹽量高的好水，保佑多產鹽、產好鹽。記憶中，我的父親像農民一樣熟知任何一個節氣。立春是為冬天畫上句號，雨水是春曬蓄水提制飽和鹵的前奏，也是序言。沉默的雨水，對父親來說蘊含著千言萬語。他走向灘后，抬頭望一望大海。他注視著送水道的盡頭，仿佛星羅棋布的鹽田都是他一個人的了。他說：“雨水到了，一場春雨一場暖。天暖了，該種鹽了！”他像是自言自語，又像是在對鹽灘說話。整個鹽圩里，所有結晶池已晾曬壓實一新，靜靜地等待著一場盛大的春曬儀式。雨水這個節氣，好像是專門留給人們做準備的。

沉默的雨水之后，歡騰的春天即刻登場！